奉皇遗事续编_第4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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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4章 (第2/2页)

我眼看ta飞脱八老太爷的手,同时案上檀木盒因铁屋剧烈摇动打翻在地,一双金耳坠凌空一跃。他们在半空相遇,头骨落在香案,耳坠落在头骨眼窝,像一双金蝎钻出两个历史的黑洞。这样划时代的相逢里,案上迸发一缕青烟,飘渺烟气里响起无声梵乐,我眼看皮肉花瓣般覆满头骨骨骼。

    我的骨谛视我我的血谛视我。

    我同骨同血的祖宗谛视我。

    我终于明白八老太爷所谓我上父动用骨祭的冷笑是什么。

    我杜撰的上父拿住头盖骨说,ta不是李寒。

    ta就是我。

    这个故事没有尾声,但我的确在此划下休止符,因为我还有论题要做。我必须要请教我的老师,以严肃正直的学术态度声明,如果研究对象是确凿的杜撰,那我这篇《梁秦骨血祭祀文化考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我的老师不愧是一位大修行者,二话没说,只把一部书作为参考书目推荐给我。我拿来一看,对作者的真实性产生质疑。老师说:你可以再仔细读一读它的序篇。后来它作为补充文献被我收入附录(见文末),并原书所题《青玉案》一篇,勉强作为该纪年人物存在之佐证,虽不过聊胜于无而已。

    纵使我疑心,这一切都是我老师鼓励我做出这篇文章的安慰之辞,但无论如何,该论题还是圆满结束。其中颇多艰难,多谢老师弘斋的教诲帮助。我的精神一度陷入混乱状态,用尽浑身解数仍无法继续这个题目研究,多亏我的老师提醒,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于是在一个风和月丽的午夜,我采取模拟巫术的研究途径亲身体验了骨祭和血祭仪式。

    凌晨零点,冰月凉雾,星辉满天,我走进铁皮屋子拉紧窗帘。香案上,我上父的头骨和我上耶的耳坠相依相偎,生死不分。这次我没在上父的眼中看到红光,就像没在上耶的耳上看到毒蝎。我只看到一双无形的手相握相连。突然之间,一种宏大平和的气氛将我包裹,或许这就是毒蛇藤蔓上身、莲花开遍七窍的感觉。我如同麻醉,心悦诚服地切开血管。也就是这一刻,我在古梁代骨祭仪式里发现类似南方血祭的影子。或许骨血总是密不可分。

    我眼前,那轮血红月亮再度升起,洁白莲花盛开遍地。我的双足在很古时候的红泥沼中生长而出,我如同漂浮在汪洋大泽中的一片莲叶。我面前,我上父上耶并肩而立,他们相顾良久,目光交融宛如十指相扣。莲花并蒂的芬芳里,他们执起手,涉水走向明月尽头。

    我立在远处,作为他们葬礼的牧师和婚礼的神父。作为他们一百余升之一的血和四百余块之一的骨。

    他们必定、一定、注定要死去。

    他们注定、一定、必定要重生。

    借我的骨、我的血,我复苏的□□和死去的大脑。

    是他的筋、他的根,他萎缩的躯壳和不朽的魂灵。

    今按上北下南之礼,惟取我最上之头盖骨,祭奠我北方的列祖;取我最下之脚趾血,祭奠我南方的列宗。如果他们确乎真实,伏愿真实处仍有幸福遗留。倘若他们本系杜撰,伏愿杜撰出一个天长地久。

    我向着月光呼唤尚飨,月亮脸上血色消褪,宛如新镜。我脚下泥沼渐渐澄清,如同红冰。天尽头,两人身影渐远,被月光模糊形状,最后的最后,像洁白的帆船一艘。

    我目送那艘白船远去,渡过一条血色河流。

    附录一《青玉案》

    春深是处疑无地?似行色、匆匆曳。可叹孤鸿虽识字。奉皇遗笔,怎堪传递,云外三千里。

    旧时风露今朝坠,好日如瓷掌中脆。只恐春归门掩闭。未知流水,倏然东逝,挽取春无计。

    附录二《奉皇遗事续编序》

    余形虽没,神未淹灭,洞察鸟兽草木之听,遍识宗庙野泽之事。存乎万物,辗转天地,自我去后,迩来百千世矣。一日,闻闾里歌奉皇遗曲,不由涕下沾襟。转视绮颜玉貌,悉成灰土;舞榭歌台,俱化烟尘;王图霸业,尽付谈笑;壮志冰心,逐水东去。独昭帝明公之情事,未识于文字,亦亡乎史笔,然万岁千秋,未尝纤毫磨灭矣!虽证无媒妁,名无婚姻,然情逾骨肉,分越夫妻,往古来今,未有伦比。方知我辈情钟,实非前人妄言耳。余慨孔雀分飞,心有戚戚,故拾掇旧曲,敷演文字,叙二人离合故事。继《元和》《玉升》后,复录《奉皇》《续编》两卷。个中异闻,难考虚实,故无删改,亦少依傍,间或谑语、妄语、怨怼语、诽谤语、无出处语、不雅驯语,空撰与否,见仁见智。离人鬼话,不足为佐史之资也。诚以荒唐之言,聊供诸君一笑。某年某月日,李寒拜天敬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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